学术杂谈

一件绿釉碗揭开两大历史谜案

在陶瓷上施用绿釉,始于汉代,施用的对象是陶器。绿釉施用于瓷器,直至宋代才出现,当时著名的窑口定窑烧出了“绿定”。但其绿釉色度不匀不厚,虽是名品,但美学价值并不高。至明中期,真正令人叹为观止的绿釉瓷都极少见,无论是查《中国瓷器定级图典》,还是查近20年的瓷器拍卖图录,都见不到绿釉瓷的精品。这就不免令人生疑,曾被皇家严厉控制的绿釉瓷真的就没有与其他名瓷比肩的精品了吗?本馆有幸收藏到一件绿釉碗(见图1),它人见人爱,精美非凡。在经过专家鉴定和本馆考证后,它不但是御用瓷,还意外地揭开了两大瓷器谜案,一是瓷器上“玉堂佳器”款识的性质,是御用款,还是官用款、民用款;二是此款出现的年代,就是在明万历年间吗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此碗口径19.9厘米,高8.4厘米,足径6.9厘米。通体呈瓜皮绿色,口沿呈白色。色阶由上而下渐浓,釉色均匀,底釉部分呈橘皮纹。圈足,足墙窄挺,釉底,上书“玉堂佳器”青花双圈款(见图2)。不管是专家还是普通老百姓,当一见到此碗时,都会露出爱慕的喜悦。此碗给人以尊贵、静穆的王气。难道此碗是皇家御用瓷器吗?查《明史》卷八十二得知:“禁私造黄、紫、红、绿、青、蓝、白地青花诸瓷器,违者罪死。”查《明英宗实录》正统十二年甲戌更得知:“禁江西饶州府私造黄、紫、红、绿、青、蓝、白地青花等瓷器。命都察院榜谕其处,有敢仍冒前禁者,首犯凌迟处死,籍其家赀,丁男充军边卫,知而不以告者,连坐。”在明朝,私造黄、紫、红、绿、青、蓝、白地青花等瓷器,是要被凌迟处死的,就是要用刀子一刀一刀活活割死的,家产要全部没收,家里能当兵的男子要发配到边疆当兵,知情不告的,要受到“连坐”处罚。明王朝对于以黄为首的七种色釉瓷的控制,几乎达到了触目惊心残酷的地步。所以,《中国陶瓷》有言:“景德镇的彩瓷和颜色釉瓷在明代前期基本上都是官窑器”,这里的“官窑器”即御器厂器。只有皇家御用才能烧造黄、紫、红、绿、青、蓝、白地青花瓷器,这是明朝的法律规定,所以,这件绿釉碗就非明皇家御用瓷器莫属了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 可是,它为什么要书“玉堂佳器”的款识,而不像宣德时书“大明宣德年制”的款识呢?本馆的理解是一朝天子一朝臣,这朝不用那朝人,到了明中期,瓷器款识文化有了一个很大的变化,就是不署年款,好署吉语款,吉语款吉祥具体,简单明了,既能体现传统文化,又能体现个性,这可能引发不少的皇亲国戚的兴趣。要不,至明嘉靖、万历时,怎么会出现那么多的四字佳器款识呢。如嘉靖时有:“长春佳器”“富贵佳器”“上品佳器”“关西佳器”“台阁佳器”“陈造佳器”等,万历时有“玉堂佳器”“天福佳器”“天禄佳器”“永享佳器”“上品佳器”“万悬佳器”“食禄佳器”“仁波佳器”“长春佳器”“富贵佳器”“堂阁佳器”“敬与佳器”等,天启时有“仁波佳器”,崇祯时有“玉堂佳器”“永昌佳器”“长春佳器”“同乐佳器”“天禄佳器”“富贵佳器”等。细品这些四字佳器款,你会隐隐感受到一种霸气、豪气和王气,它绝不会是庶民百姓敢僭越的词汇和堂号,它的使用者,非当朝皇帝,即皇亲国戚,至少也得是一二品的当朝大员。清康熙以后,四字佳器款就消失了,可见,四字佳器款具有明显的明朝款识文化风格。在中国古代,敢以“玉堂”命名的,非帝王,必皇亲,因为,玉器一直是皇家垄断的奢侈品,只有帝王才能用玉玺。玉堂者,宫廷之所也。佳器者,人工玉器(瓷器)精品也。“玉堂佳器”款出现在明朝,是有文化背景的。但是,此款是出现在明万历年间吗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 据现有的研究成果,“玉堂佳器”款出现在明万历年间,但明万历时的单色釉瓷并没有绿釉瓷的地位,有地位的瓷是甜白、蓝釉、黄釉和仿哥釉瓷,既然,明万历时没有绿釉瓷或精品绿釉瓷,那么,就应该在生产精品绿釉瓷的朝代去寻找答案了。《中国陶瓷》言:“绿釉在嘉靖时以烧成瓜皮绿色为特征,有较匀润的嫩绿色,但有的绿中微闪灰暗。”本馆的绿釉碗与明嘉靖时生产的绿釉瓷特征完全一致,由此可以断定,此碗生产的朝代是明嘉靖时,由此,也就把“玉堂佳器”款由万历提前到嘉靖,由1573年提前至1522年,提前了三四十年左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 明嘉靖时期,是明朝瓷器生产总量最多的朝代,成熟的名贵的瓜皮绿瓷又出现在该朝,但现存于世的瓜皮绿釉瓷器却极少,可以说几乎等于零。查《中国瓷器定级图典》,全书一二三类文物瓷器共825件,就没有一件瓜皮绿瓷器!既是加上所有的绿釉瓷,全书也仅有3件,为0.36%,其中定窑绿釉刻莲荷游鸭纹枕一件,被定为国宝级,另两件是磁州窑绿釉黑花喜鹊纹枕,一级文物,绿釉刻花蕉叶纹枕,三级文物。以上三件绿釉瓷生产的年代均为宋代,明清两朝竟然连一件都没有!这是为何呢?这是绿釉瓷烧造的技术难度过高所致。它和红釉瓷器一样,都以氧化铜为着色剂,在还原气氛中呈红色,在氧化气氛中呈绿色,世人都知道明宣德红釉瓷烧造技术难,谁知道绿釉瓷的烧造技术更难呢!所以本馆认为明嘉靖瓜皮绿瓷器是比明宣德宝石红瓷器更为珍贵的“玉堂佳器”,因为它的存世量几乎是唯一。

图一:

 

图二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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